楊溝古渡話船運
在尋訪小平津關之前,我查了一些資料,多數資料稱關址在孟津縣會盟鎮(zhèn)花園村西北,小平津就是后來的花園渡。但也有人認為,孟津、偃師與鞏義交界的楊溝渡,有可能是歷史上的小平津。
再看小平津關的名字,雖然很多資料稱其是由于地位“僅次于孟津關”而得名,但這只是其中一個因素,它還應當與平陰、平縣的地名有關。據史料記載,漢時河南郡設有平陰、平縣,位置在今孟津縣東北、偃師市西北一帶。這樣算來,楊溝渡和花園渡都在這個范圍內。
說實話,這讓我有些犯難:孟津渡在孟津縣會盟鎮(zhèn)扣馬村,而楊溝渡在扣馬村東,花園渡在扣馬村西,兩者都分布在黃河南岸,與孟津渡相距不過兩三公里。要不,這兩個地方都去看看?
上周三早上,我從洛陽出發(fā),先去尋找楊溝渡。楊溝渡所在的楊溝自然村位于孟津縣、偃師市與鞏義市交界,據當地人講,這里曾是重要的古渡口,以前有十幾戶人家在此以擺渡為生。黃河公路橋修好后,沒人坐船了,渡口漸漸荒廢,這些人家為了生活方便,遂于20世紀80年代整體從溝里遷出,并入偃師市邙嶺鄉(xiāng)周山村。
周山村距楊溝渡不遠,我來到這里,看到幾名老人在村邊坐著,便上前打聽當年渡口的情況。“你問對人了!這位是當年楊溝渡口的理事長,渡口的事他最清楚!”幾個老人向我推薦一位名叫周西的老先生。
周老先生已87歲高齡,看上去十分儒雅,只是聽力有些衰退,我們的談話大多要由他的兒子進行“翻譯”。他不緊不慢地說:“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,我在渡口當了8年理事長。那時候,每年臘月到春節(jié)最忙,一天有八九百人過河。除了河北岸孟縣的人,溫縣、博愛的人也都從這兒過。”
老人記憶最深刻的,還是兩次從偃師車站往孟縣(今孟州)運黃豆的事兒:“一次1200萬斤,一次600萬斤,都是榨油用的。偃師的船運不及,只好把孟津、吉利的船都調來了。”
那時候的黃河水深浪大,船運當然是有風險的。老人說,1958年黃河漲水,他們7天沒敢行船,河灘上原來搭有供人住宿及存放物品的庵棚,全被大水沖走了;1964年,河里還發(fā)生了翻船事故。“這里不能用小船,小船容易出事。”他說。
“過去,黃河就在山邊,水比現在大多了。冬天有冰時船不敢過,就讓客人住到土窯里等著。”旁邊一個60多歲的村民說,楊溝自然村很多上年紀的人都撐過船。
偃師市文物專家王竹林先生認為,楊溝渡自古是洛陽通往黃河的重要渡口,東漢末年洛陽八關之一的小平津關,遺址可能就在這里。后來,許多革命者和抗日志士也是從這里北渡黃河,奔向了延安或太行山抗日根據地。
花園渡口水無聲
楊溝自然村北,以前黃河水到過的地方,如今留下了一片廣闊的灘地,中間一條大路直通黃河,西邊屬孟津縣,東邊屬鞏義市。
汽車沿著這條路駛向黃河邊,一路坑洼不平,灰土滿天。這里的灘地上種了不少西瓜,一眼望去綠瑩瑩的,田里搭著庵棚,瓜農們正在忙碌,有車經過時,才偶爾抬頭看一下。
終于到河邊了!雖然旁邊有人在挖沙作業(yè),河風徐徐吹來,還是令人神清氣爽。我正向對岸眺望,一個中年人走了過來,他是偃師市牛莊的,可能在附近工作,正準備坐船到河對岸的孟州吃飯。“楊溝渡?大概就在這附近吧。這灘地是孟津縣的,挖沙的是鞏義人。”他還沒說上幾句,就有人喊要開船了,“過去擺渡有規(guī)矩,不帶女的上船,要不就邀你一塊兒去吃飯了。”他說完便匆匆上船離岸,直奔對岸的美食而去。“擺渡還有這規(guī)矩?”我不解地問當地人李先生,他說:“別聽他忽悠,過去是有這規(guī)矩,說艄公擺渡時不能帶女的上船,但并不是指客人。”我哭笑不得。
時近中午,我離開楊溝渡,準備去花園渡。沿河岸向西沒走多遠,我便看到了一個挨一個的荷塘,仿佛到了江南,原來已到孟津縣會盟鎮(zhèn)扣馬村了。從扣馬村繼續(xù)向西,我找人簡單問了路,很快到了花園村西北的黃河邊。這里河壩平整,風景宜人,黃委會河務局就設在附近。
70多歲的李林松老人和老伴剛在河灘收完麥子,準備回家吃飯。他說,我要找的花園渡就是這里。“我父親就是玩船的,我從七八歲開始,就跟著父親在船上,對這一帶的情況很熟悉。”他說。
不過,在李林松老人看來,黃河上的那些渡口,位置并不是一成不變的。“一般來說,渡口都設在水流平緩的地方。比如花園渡設在這里,隔段時間,這里水面變寬了,水流變急了,就要挪一個地方,但渡口的名字不變。”他說,花園渡是黃河孟津段的一個古渡口,直到黃河公路橋建成才廢棄。這里河面窄的時候,半天時間船就能到對岸;河面寬的時候,用一天時間也不一定能過去。他說:“記得有時候還要用錨將船固定起來,在河心過一夜呢!”
孟津縣政協原副主席孫順通先生就是花園村人,他說,小平津關的位置在花園村西北,也就是今天的花園渡附近。
我離開大壩,走了百余米就到黃河邊。河水無聲,緩緩流淌,岸邊野花綻放,鳥鳴啁啾,有三三兩兩的人坐在那里釣魚,或者只是休息一會兒,聊聊天。河中有沙洲,遠遠望去,是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綠。這樣寧靜美好的場面,令人不由想起《詩經》中的詩句:“關關雎鳩,在河之洲……”昔日廝殺聲震天的古戰(zhàn)場,早已離我們遠去。
險渡自古爭戰(zhàn)地
歷史上,小平津關與孟津關一起肩負著守衛(wèi)洛陽北大門的重任,不少影響歷史走向的重大事件曾在這里發(fā)生。
據史料記載,漢靈帝中平元年(公元184年)三月,大將軍何進置小平津關。次年八月,宦官張讓殺死何進,袁術攻入宮中,中軍校尉袁紹對宦官大開殺戒,殺死2000余人。驚慌失措的張讓劫持少帝劉辯,連夜逃向小平津,眼看追兵趕到,張讓無路可走,投河自盡,董卓將少帝劉辯迎回洛陽。
當時,河南太守王匡屯泰山兵于黃河北岸,準備除掉董卓。董卓聞訊,先在平陰津(黃河古渡口,今孟津境內)布下疑兵,暗中派精銳部隊于小平津渡河,繞到王匡軍背后發(fā)動攻擊,大破泰山兵。
西晉懷帝永嘉五年(公元311年)六月,漢趙始安王劉曜攻陷洛陽,懷帝司馬熾被俘。司徒傅祗設行臺于河陰縣,屯小平津,征召兵員,以圖復晉,漢趙劉粲以步騎10萬攻克小平津。
清世祖順治元年(公元1664年)十二月,豫親王多鐸率軍自花園渡(小平津)過黃河,克虎牢關、洛陽,進逼陜西……
看來,小平津關確為黃河險渡,并非浪得虛名。而小平津關附近,還有一個因首建浮橋而聞名的富平津。關于富平津的位置,歷來說法也不一致,有史料記載,孟津關又名富平津關,其位置應在孟津渡;還有一種說法,富平津是另外一個渡口,與花園渡相距不遠。不管怎么樣,西晉時杜預在這里架起了黃河上第一座浮橋——河橋,卻是大家公認的事實。
杜預是掃平東吳的大將軍,戰(zhàn)功赫赫,同時也是《春秋左傳》的注釋者,可謂文武雙全。他是唐代大詩人杜甫的先祖,死后葬在今偃師首陽山下,也算與洛陽很有緣分。
晉武帝泰始十年(公元274年),杜預在富平津上“造舟為梁,連舟為橋,溝通南北,便輸天下”。河橋建成了,雖然只是以舟相連的浮橋,也足以震動朝野。晉武帝為此舉行了慶功會,并向杜預敬酒說:“非君,此橋不立。”
如今,洛陽向北過黃河,有焦枝鐵路復線橋、黃河公路橋、小浪底專用公路橋,人們通行十分方便。杜預在富平津上建的浮橋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,隱藏到了歷史深處。
其實,東漢末年的洛陽八關何嘗不是如此?當時關乎朝廷命運的險關要隘,也沒能擋住朝代更迭的步伐。八關之中,除了漢函谷關、古轅關遺址尚存,大谷關、伊闕關位置可以確定之外,廣成關、旋門關、孟津關、小平津關只有大概方位,它們在歷史上的真實模樣,還有待進一步考證。本系列只是拋磚引玉,能引起人們對它們的關注,便足夠了。
(李豐雷)